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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墓笔记】【邪瓶】听雨

没爬墙,just发旧文,就发这一个。

2010年写的(8年了?!),当时盗笔还在第七本,所以结尾和盗8是岔开的。

最近因为一些事情,回忆了一下追盗笔的年代。我竟然……站邪瓶……

吴邪在我心里,就是这么一个干干净净、心思芜杂、戴着眼镜的……文艺青年……攻。

发这篇文只是为了怀旧和证明(cp)粉籍。哈哈


01

2009年的夏末,暑气熏蒸,秋凉还未起的时候,我收到一份快递。东西我是知道的,是一张往南宁的火车票。我捏着快递的硬卡纸袋,在手里来回掂量,走来走去,在店里那张藤椅上坐下又站起来,整个人都有一种心绪不宁的感觉。最后我坐在门槛上,点了一支烟,顺着小街往外看。我想就我现在这个姿势,大概只缺一个鬼子来问我,“八路军往哪边走了?”想着想着我就觉得自己没劲,跟胖子打交道多了,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烂气,越是该动脑子的时候,越想些有的没的扰乱心神。我想这个好哥们儿是不会骗我的,可是潜意识里又有一个声音在强迫我不去相信。最后我回前台拨了一个电话,我把听筒按在耳朵上,从嘈杂的背景音里分辨胖子的声音,然后同样大声地吼回去。我在安静得长毛的店里吼给胖子一句废话,我问“你说的是真的么?”

02

四天后我背了一个旧书包晃进火车站。安检的时候心不在焉,把提的半个西瓜也放进了安检的机器。从家出来的时候我妈脸上全是担忧,虽然我也不算轻松。我安慰她说我爸中风送医院挺及时的,护工也请好了,不要太过操劳,我回来会很快,类似这样心照不宣的自欺欺人。我妈最后切了半个西瓜给我,无论我怎么说也让我车上必须有水果吃,说是另外半个喂我爸足够了。

于是我提着从传送带上传出来的西瓜挤上了火车,坐在卧铺边上,把西瓜和背包放在床头,开始思考一些东西。比如我接了一个快递,坐上了一列最慢的火车,做出一副我爹病倒了所以我必须去广西度假的样子⋯⋯到底是干什么。

外面天是黑的,卧铺车厢里乱哄哄,列车员走来走去地换票。上次坐这种卧铺是好几年以前了,下铺往往都是我三叔才有的待遇,有时候也会有胖子,第一是因为没有人敢睡在他下铺,第二是因为我们需要一个下铺来锄大D⋯⋯这时候我想起忘带扑克了。不过没什么关系,反正也没有人和我一起打,一个人坐车还拿那种东西,也就是洗牌玩罢了。

03

车里熄灯以后就安静了很多,我从下铺爬起来,又走回窗户边儿坐下。车刚过了上饶,外面黑灯瞎火的,都是野地和铁丝网子。月亮升得不高,天上还有稀稀拉拉的几颗星星。小时候在院子里数星星的那种环境,现在看来是再没有了。如今想来,在巴乃见过的星空,大概不是我见过最亮的,但是一定最美。那个虹吸湖的水面上映过的星星,这么多年过去,我都还记得。 

04

从青铜门背后回到巴乃的大山里,我甚至有点怀疑我自己是不是真的活着,或者之前的那些九死一生不过是我做过的一个匪夷所思的梦。傍晚霍家的人就收拾起行装快速地离开了,胖子却巴不得好好休养生息,我也就决定在这里多留一晚,好好想想以后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可惜我还是天真了。有些梦,一时半会是醒不了的。

晚上,胖子还有潘子他们都留在湖边的棚子里清算物资。小花也留下来,大概是还有话和我说。小哥我一直没有见过,只留了一个包。这次看到的东西结合霍家老太太给的信息,过去那些年发生过的事情,已经可以大致地拼凑出一个轮廓。但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依旧不知道。

慢慢地天就黑了,我在湖边上陪着胖子烤了两条鱼,胖子忽然让我给他去找罐头。说是潘子带了一书包的午餐肉留着偷吃被他看见了,也不知真的假的。半小时后我才在树林边上一堆破布一样的物资堆里找到那半书包的罐头,也亏得胖子眼尖,除了他大概没人对这些吃的这么敏感了。我拎着书包回去棚子里的时候,潘子他们俩把第一条鱼都吃完了。真是不讲义气,我心里正不爽,没想到脚底下被一个黑色的挎包绊了一下。看来那个包是霍家的人留下的,里面也没什么东西,不知道谁丢在这地方碍事。胖子还在给潘子倒酒,大概是阿贵家自己酿的,有股说不出的清香味道。胖子看见我进来大咧咧一笑,“我说天真啊你是找东西呢还是会相好去了,找了这么久!”潘子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看见我笑了一下。这时候我的面具摘掉了,他对我的那种笑容总算是发自真心的对着他的“小三爷”,比起半个月之前,忽然就说不出的舒心。这一趟结束,潘子大概还会在长沙等着我三叔回去,这一等,也就真不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了。潘子却没看出什么来,只是把碗筷推到我面前,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云彩还留在这里当向导,秀秀走了以后她还有点伤心来着,一边拿塑料袋子收鱼刺,一边拿眼睛看外面。这时候我才想起来问潘子,“小花怎么没在,他干什么去了?”

这时候小花就走过来了,跟我说,“吴邪,那小哥回来了,人在湖边,说有事找你。”我一下来了精神,也不知道那家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过来看看呢。大概是想起什么了?我有点坐不住,就站起来往外走,让他们先吃着。走出去的时候我忽然有种感觉,小哥想说的,和我想的,大概不一样。

这时候湖边的晚上还有点凉,我顺着退潮留下的水线往外走,天上的星河照在水里一晃一晃。最后我在一个半人高的石头后面找到了他,我有点紧张地走到他旁边站了会儿,开口道“你回来了?”这几天遇见的种种仿佛都没在他身上留下什么印记,我很难想象他心里有过何种的惊涛骇浪,仅仅因为他的眼神还是古井不波。他看了我一眼,又转回头去看湖水。我有点按捺不住了,闷油瓶把我喊过来难道就是忽然想看我一眼?想想都觉得荒唐。于是我又问,“小花说你找我有事?”

他又继续发呆了二十多秒,在我甚至以为他没听见的时候,才转过头来看我。我差点就脱口而出又把话重复一遍,可是他直截了当地说:“我没事情找你。”

后来我就踩着水线又晃悠回去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憋闷。这么走开的一会儿工夫,说不定刚烤出来的鱼又被小花吃了。这么想着,就走回了棚子,老远就能看到胖子坐在那给胖子倒酒的矫健身影。我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又说不出来,只是觉得胖子的动作特别熟悉,好像在哪见过。想着想着我就走神了,一不小心就被绊了一下。我低头往下看了一眼,忽然觉得这种熟悉的感觉特别的不对头。

绊住我的是一个黑色的挎包,大概是霍家人留下来的,里面没有什么东西。但是我很清楚地记得,十五分钟以前,我被它绊了一下,然后我把它扔进了棚子边上的阴影里。谁这么闲得慌,又把它拿出来专门绊我一下?没有人会这么闲得慌,所以要么这个包很重要,有人想提醒我什么;要么这个事情很蹊跷,而事情远不会只是一个会移动的挎包这么简单。十秒钟之后我的猜想就被印证了。我走进棚子,胖子看见我进来大咧咧一笑,“我说天真啊你是找东西呢还是会相好去了,找了这么久!” 

我的背后一下子起了一层汗。

整个棚子里的布局都是我见过的,绝不是恰巧胖子说了相同的话这么简单;他的表情,他的手势,棚子里淡淡的酒香,看上去都无比眼熟。紧接着潘子对我笑了,潘子把碗筷又重新推到我面前,那些鱼刺也重归原位,甚至云彩收鱼刺的时候看向外面的眼神,都和15分钟之前一模一样。

我的脑子一下子转得都要飞起来,这是什么,时间倒流?在斗里我什么东西没遇上过,可我这才走开一刻钟的时间,这个棚子就在我面前一个跟头又折回去了?我鬼使神差地开口了,眼睛克制不住地去瞟潘子,嗓子尽量压住了不让它发虚:“小花⋯⋯怎么没在,他干什么去了?”

小花于是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了我的身后,时间分毫不差。我甚至都可以预知到他会说什么:“吴邪,那小哥回来了,人在湖边,说有事找你。”

我转过头去和小花对视了一秒钟,他看我的眼神很困惑,大概是不知道我和他对眼儿是什么意思。我假装镇定地从棚子里走出来,站在湖边深吸了一口气。
我想不是我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最后我依旧走开了,顺着退潮的水线往外走。水里的星星亮得分明,在湖面上一晃一晃,晃得我觉得有点醉了——尽管阿贵家酿的酒,我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最后我摸到了那块石头边上。小哥坐在水边,面无表情,大概是在看水,也可能是在看天,又或者都在看。这次我什么都没说,直接在他身边坐下了。他转过脸来,看见我不搭理他,又转了回去。我们就这样对峙一样地沉默了一阵,我捡起一片石头扔进水里,涟漪一直荡回我们脚下。一直坐到我难以忍受这阵沉默了,我站起来拍了拍手说,“我知道你没事情找我。”

从水边走回棚子的时候我都有点恍惚了,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这两天受的刺激太大,看什么都像有鬼似的。我走回棚子跟前,看见了那个躺回原地的黑色挎包,于是把它拎起来直接丢进了湖里。走进棚子,胖子大咧咧对我笑了一下:“我说天真啊你是找东西呢还是会相好去了,找了这么久!”

我一下子有了一种在看循环播放电影的眩晕感。然后潘子对我微笑,潘子把碗筷第三次推到我面前,角度分毫不差;云彩又开始收那些收不完的鱼刺,不时抬起头看看外面——她抬起眼睛的时候,我也正在看她。于是她有点吃惊地和我对视,忽然之间她的脸红了,然后抑制不住地咯咯笑了起来。

我一下子就发现不对劲,转头发现胖子也捂住嘴对着我笑,那副表情都要憋到内伤了。我的脸大概马上就变了,云彩看我凶相毕露都不敢笑了,可是紧接着又咯咯笑着指向门口说,“是他的主意!”

小花也是一副憋笑的样子,拍拍我说“时间倒流好不好玩?事情都过去了,看你还这么神经紧绷的样子怪不好的,都是我出的主意,啊,开不开心意不意外⋯⋯”看他那张欠抽的脸我真想一巴掌糊上去,可是紧接着他说,“幸亏湖边没有人,否则我们玩你的这出戏,怕是要穿帮了。”

我觉得很吃惊,我明明见到小哥了啊?这么一说,小花的脸一下子就变了。他说今天傍晚他刚去确认过,湖边是空的。

“可是刚才我还在湖边和他说话啊?”我怀疑道。胖子那张表情丰富的脸一下子就安静了,活像往滚开的火锅里扔了两块冻豆腐。小花安慰我说虽然小哥没回来过,但早晚还会来找我们的。我摇摇头又跑回湖边去,跑回那块大石头。可是它后面什么都没有。

我有一种“又被玩了”的感觉,小哥回来是我亲眼见到的,我的眼睛又怎么会骗我。我不死心地又去帐篷里翻他的背包,可是掀开帐篷我就觉得不对,仔细翻了翻,他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干净,背包也不在了。

我看着小花,小花也就这么看回来。我又不死心地翻了一阵,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最后我转过头去问小花,“他到底有什么事情找我?”

小花的表情有点诧异,大概是觉得我入戏太深了。“他没事情找你啊。我不是说了,我没再见过他。”

“是啊,他没事情找我的。”我在湖边的碎石滩上蹲下来,没有再说什么。

05

那天晚上我还是被小花拉回去了,和他们几个喝了点酒,扯了很多废话。第二天早上我从梦里醒过来的时候,以为还能看到小哥,可是他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我们收拾东西回寨子,那些瑶民也都没有见过他。我甚至有点怀疑自己了,也许那天晚上我根本没有走到湖边坐下,没有扔过一片石头。那些所有关于幻觉的幻觉,也都是幻觉。 

06

现在想来,当时还是太年轻。后来偶尔聚在一起,大伙也都互相掸着烟灰,大骂当时的傻逼岁月。现在好,都所谓的成熟了,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唯独剩下那小哥,还在记忆的背景里沉默地年轻着。我们很少提起他,因为再也没有人见过,提起来也只当一段传奇,还能有什么更多的意义?我偶尔给在长沙的潘子打电话,也是风平浪静少有波澜。日子就好像一口井,深处隐约沉了很多东西。可是你想要看见它,千难万难。 

07

最后我还是躺回铺上睡觉了。恍惚间看到胖子拿着一个菜刀过来,说要给我做手术。我刚要挣扎把他推开,他又拿了一个国旗给我盖身上,说是手术要用的。这时候小哥拿了一个针头走过来往我手臂上一扎,然后忽然说,“不行,麻药少了,效果不够。”于是胖子戳了戳我左边的胳膊问,“有感觉么?”我说没有,麻的。胖子又戳右边,我说还是麻的。胖子叹了口气扭头跟小哥说:“这不是麻药的问题,这是他的颈椎病没治了,咱们给他切了吧。”

我吓了一身冷汗坐起来,天都亮了。胳膊大概睡觉时压着,麻得厉害。火车进永州,外面的山多起来,天空晦暗,怕是要下雨。

我百无聊赖地抱起了那半个西瓜。挺甜的,说实话。 

08

中午的时候我妈打了一个电话给我,说我爸今天出门转了一圈,没摔跤,好好地走回来了。又问我火车上睡得好不好,好像我刚上大学似的。最后我妈问我吃没吃瓜,买的时候不知道,吃的时候我爹才发现是无籽的,真甜。我犹豫了几秒钟,问我妈“您切的是同一个西瓜么?我吃的这半个西瓜就有籽,还有不少。”最后电话当然是以我妈骂了我一顿收场,说我不注意吃水果也就罢了,还撒谎,好端端的一个西瓜,连有籽没籽都不知道⋯⋯我认了半天错我妈才絮絮叨叨挂了电话,我耷拉着脑袋走回铺上,西瓜还剩下四分之一没吃完。
我提起塑料袋子把瓜皮装上,连挖西瓜的勺子一起扔了。

整个中午我都有一种反胃的感觉。我记得很清楚,那个西瓜看着像山西种,皮薄,瓤红,籽多。扔的时候还剩下一大块瓤子没吃完,塑料袋里放着我吐出来的西瓜籽。

但是我没有跟我妈解释,因为没什么解释的必要。反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吃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09

铺上还留着淡淡的西瓜味,我心里忽然很抵触,不想吃东西,不愿意再想起那半个西瓜,甚至有点后悔上了这趟列车。我晃到了两个车厢的衔接处,点了一根烟。车已经开进大山深处,天上落下来稀疏的雨点,打在车窗上,让人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我强拧着自己的思维,去想我老爹的病,然后想我的生意,可是最后,我还是走神了。

第一次发现事情不对劲,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回到杭州的半年以后。那时候我新换了一个盐罐子放在餐桌上,不锈钢的,容量说大不大,好在趁手。半年以后有一天我煮羊肉汤,尝着总是淡。撒盐的时候我忽然想,上一次续盐是什么时候?半年前?

我又抖了抖那个罐子,盐还在往外出。我一下就觉得不对了,半年时间过去,我怎么可能只吃这么一点盐?这点盐连一两都没有。我不死心,拧开盖子往里看,里面竟然是空的!我一下子就呆住了,再拧上盖子往外撒,再也没有东西出来了。那一个下午我就像神经病一样,拧了盖,盖了拧,倒那个瓶子就好像我得了帕金森。

后来我就把那锅羊肉汤倒了,因为觉得反胃。直到今天我也没改掉这个毛病,虽然我觉得,那个瓶子里除了氯化钠,也不会有什么别的。 

10

那以后我就开始了提心吊胆的日子,比如我的手机经常三天才想起来充电,比如我开车心不在焉时会连续半小时绿灯,比如我⋯⋯

我的手哆嗦了一下,收回了放空的视线。车过泉州,我给下车的乘客让位,去洗手台按灭了手里的烟。

那支烟不知不觉地被我叼了半小时了,依旧停在一半的地方燃烧着。

11

今年夏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我老爹在起床的时候一跤跌倒在了卧室里,得了我想不到的急病;比如据说转行去跟美国贩东西的胖子忽然联系我,说了我想不到的消息;比如今年夏天,店里生意冷清,可是却有我想不到的客人。

那大概是八月初,全年最热的几天都赶在一起了,根本没有买家上门。我看着三叔原先的店,好歹有空调吹,也就懒得出去。好不容易熬到一个下雨天,我躺在藤椅上,随便抓了本书,就着阴暗的天光翻故事。那是本挺旧的线装书了,翻来翻去,无非白蛇红线聂隐娘等等而已。这几年我一直在告诫自己不要走神,因为没有人知道我走神的时候会发生什么。我在每一个可能走神的时候检查手机电量,检查周围的路况,甚至检查是不是又到了擦眼镜片的时候。可是那一片雨声里,我的思维克制不住地飘远了。

小时候偷偷翻我爹的话本,早就见过所谓的仙家修行,剑侠风骨。百年风雨不过一瞬,花开千载人犹不老。后来知道那不过小说家言,用胖子的说法叫扯淡,也没觉得不好。直到见过小哥,才明白这一切的一切,本身就没有什么意义。如果这些故事都是为了一个死循环而生,他大概也只能用那样的表情面对。

我本以为他可以在张家楼里解脱。可是为什么又要留这样没头没尾的线索给我?说不定他还在中国的某个地方,也许一个人独行,也许和我不认识的什么人一起,走我们一起摸索过的路,说对我们说过的话,拼我们一起拼过的图。说不定他还会走回杭州,去三叔卖给他龙脊背的店里,可是那间屋子里没有三叔和龙脊背了,只剩下我。

有些假话,说多了就真了。而有些真话,说多了,反而虚伪,比如都是为你好,比如不要去冒险,又比如,你在哪,我突然有点想见你。

那天我是被敲门惊醒的。我不知道它响了多久,只知道我听见的时候,那本线装书还软软地盖在我脸上。

我忽然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没来由地觉得哪里出了问题。敲门的声音很稳,连敲三四下之后就会等一等,直到你感觉他好像走了,他才又敲上几下。

我第一反应是拿起了墙角的鸡毛掸子,想想又觉得自己抽风。这个频率我太熟悉了,不需要其他什么声音,听上去却像是一个人说话的节奏。


他说过的话算不上多,所以我都记得。

我又等了等,门外悄无声息,我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血液狂涌着被泵上大脑,我依旧在猜测那是谁,或者那是什么,我甚至想抽自己一巴掌,刚才为什么要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最后我还是走到了门背后,摸到了门闩。那是个很旧的门闩了,上面铁锈的纹路摸起来都从未有过的清晰,因为我从没在开门前如此犹豫。我甚至不知道,这究竟是犹豫,还是恐惧。终于我一把推开了那扇严实的大门,力度强硬得像要把我自己都推回街上去。我当时甚至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无论门外是什么,我都可以接受。


然后门外的秋风吹进来,我一下就清醒了。雨还没停,黏黏腻腻,纠缠不休,小街上空无一人。门前的台阶上空空荡荡,甚至没有一个湿润的脚印。

后来我又倒回藤椅上,但是失眠了。只能瞪大眼睛,看天花板,想很多井底的东西,听一个世界的雨声。

这大概是分别以来我唯一一次有一种感觉,从前那些令人兴奋又恐惧的感觉回潮了,我甚至放任自己沉进了回忆里面,但是什么都没有再发生。

很多年没有过这么一刻,我觉得他离我很近,过去的那些日子如同旧梦重现。可是当我伸出手去,想要追挽,手中却空空如也。 

12

车到南宁,天全黑了。我随人流挤出火车站,在混乱的广场上给胖子打电话。胖子那边不停地问我在哪,说要来接我,可是又找不到地方,说得我心烦意乱。这时候旁边一个年轻人问我进站口在哪,手里还捏着一张地图,我随便指了一个方向,又继续向胖子报告我现在的位置。那个年轻人没被我打发走,而是低头看着地图说,“我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那边不是进站口。”我愣了一下,这个人竟然有一口子正腔圆的北方口音,听着一阵亲切。没想到在十万大山深处,还能有这样的年轻人,大概是从北方来的游客了。我环视了一圈,又换了个方向指给他,其实黑灯瞎火的,我什么口都没看见。年轻人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对我说,“谢谢。”转身又走进了夜色中。

胖子在手机里忽然大喊“哦哦我知道你在哪了,你等等啊我两分钟以后就去找你你今天穿的什么衣服”,我忽然把手机放得离开了耳朵,然后差点把它扔到地上。刚才他抬起头来,我看见了他的脸,他也看到了我的脸。

那是怎样刻骨铭心的一张脸啊。 

13

那是怎样刻骨铭心的一张脸啊。从张家楼重新潜回湖底的最后一刻,他拉着我说,“我要回去,你自己走吧。”

脚边的水潭在迅速地后退、干涸,他说,“如果我消失了,你就当我没有出现过。”

被强按进水里的感觉真难受。我抓死了他,想从我手里跑走,门都没有。

再醒过来的时候小花提着一个湿漉漉的背包给我看,我认识那个包,是小哥的。

“只有这个上来了。为什么他没上来?”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自己。

14

其实我是知道的,我全都知道。就如我知道为什么西瓜一半有籽,为什么会听到不存在的敲门声,甚至为什么我会在湖边看到所谓的幻觉。我只是不愿意去琢磨,这种东西越琢磨越可怕,我宁可放弃这些活死人肉白骨的“可能”,只是做一个普通人,过最普通的日子。可我是真的像我三叔啊,说要过普通的日子,说给我自己听,我都不会信的。大概从我走上火车的时候,就已经不能回头了,尽管我还在意识里抗拒着,觉得胖子在广西看到小哥无论如何不可能,这一切的结果也已经不能逆转。就是一个很简单的过程,我坐上了火车,那么也许,我就一定会在这个地方看见他。

我挂断电话,扭头,那个年轻的身影已经消逝在了人海深处。可是我甚至没有勇气去想,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抑或那就是他自己,又或者是我的恐惧本身。

手机又响起来了,估计胖子又找不到路了。我把手机后盖掀开,直接挖出了电池。我向着刚才指的方向跑了几步,人潮涌动,看上去只有一片模糊的阴影。抗拒这一切的是我自己,踏上这趟列车的也还是我自己。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有能力,我还有资格,我还能放下我的老爹我的生活,我的恐惧⋯⋯去拉他的手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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